陆尘的意识在深沉的黑暗中不知漂浮了多久,直到一股温和而持续的暖流,如同初春的阳光融化坚冰,一点点将他从无尽的疲惫中唤醒。他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用粗壮枝干和宽大树叶编织成的树屋顶棚,缝隙间透下斑驳的幽光。
紧接着,他便感觉到一只微凉的小手正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一股熟悉的、带着净化意味的温和能量正通过那只手源源不断地流入自己体内,抚平着灵魂深处因过度消耗而产生的细微裂痕。
他微微偏头,看到苏小婉趴在床边,似乎睡着了,但即使是在睡梦中,她手腕上的圣痕依旧散发着淡淡的乳白色光晕,那暖流正是源自于此。她的小脸上带着明显的倦意,眼圈有些发青,显然是为了照顾他耗费了太多心力。
陆尘心中微微一暖,轻轻动了动被她握住的手。
苏小婉立刻惊醒,抬起有些朦胧的睡眼,当看到陆尘正看着她时,倦意瞬间被惊喜取代:“陆师兄!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她一连串地问道,语气充满了关切。
“我没事了。”陆尘坐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发现不仅力量尽复,甚至肉身强度和体内能量的浑厚程度,都比昏迷前更胜一筹!看来强行收容撕颅者虽然危险,但带来的反馈也是极其惊人的。他看向苏小婉,注意到她的疲惫,“辛苦你了,小婉。”
苏小婉摇摇头,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不辛苦,陆师兄你没事就好。”
这时,树屋外传来了动静,显然是听到了里面的声音。石斧那粗犷的嗓音带着恭敬响起:“尊上,您醒了吗?大长老和我们都十分挂念。”
“进来吧。”陆尘开口道,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石斧和大长老先后走了进来,看到陆尘气息平稳,神完气足,都是面露喜色,再次行礼。
“尊上安然无恙,真是部落之幸!”大长老感慨道,脸上带着愧疚,“此前老夫被邪祟操控,险些酿成大祸,多谢尊上出手相救,也多谢圣痕者不计前嫌,以德报怨。”他指的是苏小婉持续为陆尘疗伤之事。
陆尘摆了摆手,示意此事揭过。他更关心的是后续:“祭祀被打断,暗瞳部落似乎也并未完全清除,接下来你们有何打算?”
大长老与石斧对视一眼,神色变得肃然。大长老上前一步,郑重道:“经此一役,我等已然明了。固步自封,偏安一隅,终非长久之计。暗瞳背后,恐怕还有更大的黑手。圣痕重现,尊驾降临,便是命运给予的启示。”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老夫与部落诸位长老及战士商议已定,愿奉尊上为主,追随圣痕者,寻找源初之地,重现守护之光,荡涤世间侵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石斧也重重抱拳,虎目之中满是坚定。
这个决定,意味着光佑部落将彻底放弃世代居住的家园,踏上一条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征程。但这同样是他们在绝望中看到的,唯一可能通往光明的道路。
陆尘看着他们,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沉吟片刻,道:“追随不必,可同行。目标一致,互相互助即可。”
他不需要奴仆,需要的是可以并肩作战的伙伴。光佑部落对这个世界了解更深,是不可或缺的向导和助力。
大长老和石斧闻言,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更加敬服,齐声道:“谨遵尊上吩咐!”
接下来几天,整个光佑部落都忙碌起来,为迁徙做准备。收集必要的物资,制作便于携带的干粮和武器,轻装简行。同时,也加强了对周边区域的警戒,防备暗瞳残部或者其它未知危险的袭击。
陆尘则利用这段时间,一边巩固刚刚提升的力量,更加熟练地掌控墓园反馈来的新能力,一边尝试与那日昏迷时在墓园中感知到的微弱意念进行沟通。
他再次将意识沉入墓园。如今的墓园空间明显扩大了不少,灰色的大地更加坚实,边缘区域的翻腾也平息了许多,撕颅者那暴戾的能量已被基本消化吸收,化为了墓园成长的养分。那些墓碑上的刻痕也清晰了许多,虽然大部分依旧无法理解,但已能隐约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不同“概念”碎片。
他集中精神,向墓园深处那片之前产生波动的区域发出探寻的意念。
起初并无回应,就在他以为那只是错觉时,一个比之前清晰了少许、却依旧缥缈仿佛随时会断开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着传递过来:
“……后来者……你……承载的……比想象更多……”
“……源初之地……光与暗的战场……亦是……坟墓……”
“……小心……‘窃光者’……他们……无处不在……”
“……找到……‘心核’……重塑之基……”
断断续续的意念,夹杂着大量无法理解的杂音和信息碎片,但几个关键词却让陆尘心神震动——窃光者?心核?
他试图追问,但那意念却迅速衰弱下去,最终彻底消散,无论他如何尝试,都无法再引动分毫,仿佛刚才的交流已经耗尽了其最后的力量。
“窃光者……是指暗瞳背后的人?还是另有势力?心核又是什么?重塑之基……”陆尘退出内视,眉头微蹙。线索又多又乱,但方向似乎更加明确了一些。源初之地,是必须去的地方。
三天后,迁徙准备基本就绪。近百名光佑部落的精壮战士,以及部分愿意跟随的妇孺,聚集在村落中央,与那棵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祖树做最后的告别。
大长老手持木杖,站在祖树前,吟唱着古老的送别祷文,许多部落居民眼中含着泪水,抚摸着祖树的树干,充满不舍。
陆尘和苏小婉站在人群前方。苏小婉手腕上的圣痕与祖树共鸣着,她能感受到祖树传递出的那种欣慰、祝福,以及一丝淡淡的悲伤。
“准备好了吗?”陆尘看向苏小婉。
“嗯!”苏小婉用力点头,眼神坚定。
陆尘又看向大长老和石斧。大长老结束了祷文,转身对着陆尘和苏小婉,以及所有整装待发的族人,沉声道:“出发!”
队伍开始移动,沿着部落世代探索出的、相对安全的路径,向着荧光森林的深处,向着大长老凭借古老记忆和星象推测出的、可能通往“源初之地”的方向前进。
就在队伍末尾即将消失在森林幽光中时,那棵巍峨的祖树,最高处的一根枝桠上,一片最为晶莹剔透、散发着浓郁生命与光明气息的树叶,悄然脱落,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流光,悄无声息地没入了苏小婉的发丝间,如同一个无声的祝福与守护。
苏小婉似有所觉,摸了摸头发,却什么也没发现,只当是森林中的光屑。
队伍消失在郁郁葱葱、光怪陆离的林木之后,空荡荡的村落只剩下残破的祭坛和依旧静静伫立、散发着温光的祖树。
在距离废弃村落数里外的一处高地上,几道身上缠绕着阴影、脸上涂抹着比暗瞳部落更加深邃复杂的黑色纹路的身影,默默注视着队伍离去的方向。
其中一人低声开口,声音沙哑如同砾石摩擦:“‘种子’已经出发,‘诱饵’也已放出。通知‘暗渊’,计划……进入下一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