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文和铁山出发时，天已经黑了。
他们没带大队人马，只挑了四个最擅长潜行和侦查的守墓人——夜枭、影刺、猎犬、灵猫，都是代号，真名早就不用了。这四人各有绝活：夜枭能在完全黑暗中视物，影刺擅长隐匿气息，猎犬的鼻子能嗅出三里外的血腥味，灵猫的耳朵能听到地底十丈的动静。
“老大说了，这次是侦查和救人，不是打仗。”墨文在出城前再次叮嘱，“发现红鸾就撤，发现异常就记下来，千万别动手。”
“明白。”四人齐声应道。
铁山用仅剩的右臂拍了拍胸口：“放心，我盯着他们。”
六人趁着夜色出了帝都，一路向西北疾行。
西北荒漠距离帝都有八百里，正常情况下御剑飞行两个时辰就能到。但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他们选择徒步——不是普通的走，是用“缩地成寸”的术法，一步三十丈，速度不比御剑慢多少，而且几乎没有灵力波动。
三个时辰后，他们抵达了荒漠边缘。
“停。”猎犬忽然蹲下身，抓起一把沙子闻了闻，“有血腥味，很淡，但很新鲜。不超过六个时辰。”
“方向？”墨文问。
猎犬指向西北方：“那边，大概二十里。”
六人继续前进，但更加小心。墨文取出一个罗盘，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最后指向同一个方向——那里的灵力场极其紊乱。
又走了十里，夜枭抬手示意停下。
“前面有东西。”他压低声音，“不是人，也不是妖兽……是某种建筑。”
众人爬上沙丘，向下望去。
月光下的荒漠中，矗立着一座……诡异的塔。
塔高约十丈，通体漆黑，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塔身没有门窗，顶端悬浮着一颗暗红色的晶石，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最诡异的是，塔周围的地面不是沙子，而是某种黑色胶质物，像沥青一样缓缓流动。
“这是什么玩意儿？”铁山皱眉。
“不知道。”墨文摇头，“但从灵力波动看，这塔在抽取地下的龙脉之力。而且……”他调整了一下罗盘，“塔里有生命反应，至少三十个。”
“红鸾在里面？”
“可能。”墨文说，“但我们要怎么进去？那黑色胶质物看起来不对劲。”
影刺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针，轻轻抛向黑色胶质物。
银针触地的瞬间，胶质物突然沸腾！数十条黑色触手从胶质中伸出，缠住银针，瞬间将其吞噬、溶解，连一点渣都没剩下。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玩意儿碰不得。”影刺说。
“地下呢？”灵猫趴在地上，耳朵贴地，“我听到地下有空洞，深度大概……十五丈。有水流声，还有……咀嚼声？”
“入口可能在地下。”墨文思考片刻，“夜枭，你能看到地下的结构吗？”
夜枭双眼泛起银光，看向塔底：“能。塔下面有个垂直的竖井，直径一丈，深不见底。竖井壁上有攀爬的痕迹，应该是有人下去过。”
“红鸾？”
“不确定。但痕迹很新，不超过一天。”
“那就下去。”铁山说，“总得有人探路。我先下，你们跟上。”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根特制的绳索——绳索由蛛丝和金属丝编织而成，坚韧无比，还附着了隐匿符文。一端固定在沙丘的岩石上，另一端垂下竖井。
铁山第一个下去。
竖井很深，越往下越冷。下降了约三十丈后，下方出现了光亮——不是自然光，而是暗红色的、如同血肉般的光。
“到底了。”铁山低声说，松开绳索，落在坚实的地面上。
其他人陆续下来。
眼前是一条人工开凿的通道，通道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发光的红色晶石，照得通道一片血红。空气潮湿黏腻，弥漫着铁锈和腐烂的味道。
猎犬抽了抽鼻子：“血腥味很重，还有……恐惧的味道。”
“小心前进。”墨文走在最前面，罗盘始终握在手中。
通道很长，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传来微弱的声音——像是低语，又像是呻吟。
六人放轻脚步，摸到通道尽头。
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至少有百丈方圆。空间的中央，是一个血池——池中不是水，是粘稠的暗红色液体，不断冒着气泡。血池周围，跪着几十个身影，都穿着宗门弟子的服饰，正是失联的那支小队！
但他们已经不是活人了。
每个人的眼睛都变成了纯黑色，脸上爬满了紫黑色的血管，嘴里发出无意义的低吟。他们跪在血池边，双手浸在血池中，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而在血池的正中央，悬浮着一个身影。
是红鸾。
她被数十条黑色锁链捆缚，吊在血池上空。锁链穿透了她的肩膀、手腕、脚踝，鲜血顺着锁链滴落，融入血池。她低着头，长发披散，看不清是死是活。
“红鸾！”铁山差点冲出去，被墨文死死拉住。
“别冲动！”墨文低喝，“你看清楚！”
铁山定睛看去，才发现血池底部，趴着一个东西。
那东西……无法形容。
它像是一团巨大的、不断蠕动的肉块，表面布满眼睛和嘴巴。每只眼睛都在转动，每张嘴都在开合，发出让人精神崩溃的杂音。肉块延伸出无数触手，连接着那些跪着的弟子，也连接着捆缚红鸾的锁链。
它正在……进食。
通过触手，吸食那些弟子的生命力和灵力。通过锁链，吸食红鸾的鲜血。
“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猎犬的声音发颤。
“侵蚀体母巢。”墨文脸色苍白，“我在老大的文明墓园档案里见过类似的描述——噬光之暗在低维世界的投影，会吞噬当地生命，转化为纯粹的黑暗能量，输送给本体。”
他看向那些跪着的弟子：“他们已经没救了。身体和灵魂都被母巢控制，成了它的养料。”
“那红鸾呢？”
“还活着。”墨文盯着罗盘上的生命读数，“但很虚弱。母巢在缓慢吸食她的力量，可能是想把她也转化成养料，也可能……是想用她做别的。”
“什么别的？”
“不知道。”墨文摇头，“但我们必须救她。夜枭，影刺，你们负责切断锁链。猎犬，灵猫，你们警戒四周。铁山，你和我吸引母巢的注意力。”
“怎么吸引？”
“用这个。”墨文从背包里取出几枚拳头大小的金属球，“高浓度灵力炸弹。爆炸时会产生强烈的灵力波动，母巢对灵力很敏感，一定会被吸引。”
“那红鸾不会被炸到吧？”
“不会，我计算过距离。”墨文将炸弹分给铁山，“记住，引爆后立刻后撤，给夜枭他们创造机会。救下红鸾后，不要恋战，原路返回。”
众人点头。
行动开始。
铁山和墨文从藏身处冲出，将灵力炸弹投向母巢的侧后方。
“轰！轰！轰！”
三声巨响，灵力波动如海啸般扩散！
母巢的所有眼睛瞬间转向爆炸方向，发出愤怒的尖啸！它分出一部分触手，抓向铁山和墨文！
就是现在！
夜枭和影刺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血池上空。夜枭手中出现两把月牙形的弯刀，刀光一闪，捆缚红鸾左半身的锁链应声而断！影刺则用一对短刺，精准刺入右半身锁链的连接处，用力一撬！
“咔！咔！咔！”
锁链一根根崩断！
红鸾的身体向下坠落。
夜枭一把接住她，转身就撤。影刺殿后，手中短刺挥舞，斩断了几条试图追击的触手。
“撤！”墨文大吼。
六人沿着来路狂奔。
母巢彻底暴怒，整个地下空间开始震动！无数触手从墙壁、地面、天花板中伸出，疯狂追击！血池沸腾，那些跪着的弟子突然全部站起，眼中黑光爆射，扑向众人！
“妈的，这些玩意儿活了！”铁山一斧劈飞一个扑来的弟子，但那弟子落地后立刻爬起，胸口被劈开的伤口迅速愈合。
“它们已经不是人了！”墨文边跑边喊，“别纠缠，跑！”
通道狭窄，触手和弟子们挤在一起，反而阻碍了追击的速度。六人趁机拉开距离，冲到了竖井下方。
“上去！”铁山将红鸾甩到背上，用仅剩的右臂抓住绳索，双脚蹬墙，飞速上爬。
其他人紧随其后。
下方，母巢的触手已经追到竖井口，但因为直径限制，只能伸进几条较细的触手，无法完全进入。
众人爬出竖井，回到地面。
天已经蒙蒙亮了。
“快走！母巢可能会派更多的侵蚀体追出来！”墨文收起绳索，六人朝着帝都方向狂奔。
一口气跑出五十里，确认没有追兵后，众人才停下。
“红鸾怎么样？”墨文问。
夜枭检查了一下：“还活着，但失血过多，灵力枯竭。而且……”他掀开红鸾的衣袖，露出小臂。
小臂上，有一条细长的黑色纹路，像是血管，但颜色更深，还在缓慢蠕动。
“这是什么？”铁山脸色一变。
“侵蚀印记。”墨文咬牙，“母巢在她体内种下了种子。如果不尽快清除，她也会变成那些弟子那样。”
“能清除吗？”
“我不知道。”墨文摇头，“只能等回去让老大看看。”
红鸾忽然咳嗽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红鸾！”众人围上来。
“墨文……铁山……”红鸾虚弱地说，“你们……来了……”
“别说话，保存体力。”墨文说，“我们马上带你回帝都。”
“不……”红鸾抓住墨文的手，“听我说……重要情报……”
她挣扎着坐起来，深吸一口气：“那个母巢……不是自然形成的……是有人……故意培养的……”
“谁？”
“降临者……”红鸾眼中闪过恐惧，“噬光之暗的……先锋……”
“降临者？”众人面面相觑。
“它们已经……混进帝都了……”红鸾的声音越来越弱，“玄诚没说谎……噬光之暗……早就降临了……就在……我们中间……”
说完，她再次昏迷。
墨文和铁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如果红鸾说的是真的，那帝都现在……已经成了敌人的巢穴。
而他们，可能正把敌人带回去。
“怎么办？”铁山问。
墨文沉默片刻：“先回去。不管怎样，红鸾必须救。至于降临者……”他看向帝都方向，“只能希望老大已经有所防备了。”
六人再次出发，但脚步沉重了许多。
太阳升起时，他们看到了帝都的城墙。
城墙上，守军正在巡逻，一切看起来正常。
但墨文知道，这平静的表面下，可能隐藏着致命的危机。
“铁山，”他低声说，“进城后，你直接带红鸾去天坛，找老大。我和其他人去汇报情况。记住，别让任何人接近红鸾，包括……看起来正常的人。”
“你怀疑……”
“我谁都不信。”墨文握紧了罗盘，“除了我们自己人。”
城门打开，六人进城。
而在他们身后，荒漠中的那座黑塔，塔顶的红色晶石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光芒中，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
身影看着帝都方向，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
“鱼儿……进网了。”
声音低沉，仿佛来自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