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和坐在椅子上,脸色已然变得铁青无比,握着座椅扶手的手指因为极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他胸膛剧烈起伏,心中憋闷、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感觉几乎要让他爆炸开来!肱琪坤这番装疯卖傻、胡搅蛮缠却又处处占着“理”的操作,将他所有的话都堵得严严实实,让他空有滔天权势却无处施展!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刀般射向一旁的前卫指挥使陆广袁!那眼神锐利得几乎要杀人,充满了质问和迁怒,仿佛在无声地咆哮:“这就是你口中的陆家旁系精心培养出来的‘翘楚’?这就是你说的‘堪当大用’?竟是一个半天蒙不出个屁的蠢货废物!烂泥扶不上墙!”
随着行刑的命令下达,堂外很快便传来了沉重的木棍击打在肉体上的闷响,以及陆文侯猝不及防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啊——!”
这惨叫起初还带着一丝强忍的意味,但随即就彻底变成了无法抑制的哀嚎,一声高过一声,凄厉无比,清晰地穿透公堂厚重的墙壁,钻入每个人的耳中。
端坐堂上的按察使肱琪坤听着这惨叫声,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动容,反而露出一丝明显的嫌弃,仿佛听到了什么聒噪的噪音,甚至还微微蹙了蹙眉,用尾指优雅地掏了掏耳朵。
而坐在他身旁的都指挥使陆景和,脸色可就愈发难看了。那一声声毫不留情的杖击声,以及陆文侯那越来越响亮、越来越痛苦的嚎叫,每一下都仿佛不是打在陆文侯,而是狠狠地抽在他江东陆家将门的脸面上!让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仿佛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无声的嘲讽。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捏得发白。
然而,他哪里知道,此刻在外面行刑的,根本就不是通泽县衙那些普通皂隶,而是肱琪坤从按察使司带来的之人!那执刑的汉子,看似寻常,实则竟是一名三品武者!对力道的掌控可谓精妙狠辣,每一棍下去,都能让人痛入骨髓,却又巧妙地避开要害,不致立刻毙命。
更狠毒的是,旁边还放着一个大木桶,里面盛着的不是清水,而是早已融化了大把盐巴的盐水!那行刑者每重重打下一棍后,便会看似随意地将沾了血污的棍头浸入盐水中,饱蘸一番,然后接着再打!
“啪!” 沉重的闷响。 “啊——!”陆文侯的惨叫。 “嗤…”棍子浸入盐水的声音。 “啪!!”再次落下,带着盐水的棍子与皮开肉绽的伤口亲密接触。 “嗷啊啊啊啊——!!!!”紧接着响起的,是陆文侯陡然拔高、几乎不似人声的、更加凄厉痛苦的哀嚎!那盐水渗入破裂肌肉的剧痛,远超单纯的棍棒之苦!
如此循环往复,不过区区三十棍,陆文侯的惨叫声便戛然而止——他竟活生生痛晕了过去。
不多时,一名按察使司的属吏快步走进大堂,单膝跪地,高声禀报:“启禀大人!那贼子陆文侯身子骨虚乏,不堪大刑,只打了三十棍,便已昏厥过去,不省人事!”
肱琪坤闻言,懒洋洋地挥了挥手,仿佛驱赶一只苍蝇:“知道了,下去吧。” “是!”那属吏恭敬应声,转身退下。
肱琪坤这才慢悠悠地转过头,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嗤笑,瞥了一眼陆文侯被拖下去的方向,然后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戏谑的弧度,故意拉长了声调,对着身旁脸色铁青的陆景和说道:
“啧啧啧…看来我们的陆千总…咳咳,陆家将门之风,只擅长出击攻伐,却不怎么擅长…挨打防守啊?哈哈哈哈!”
他说完,自己率先发出一阵大笑。
堂下的杭州知府魏阂以及一众按察使司带来的亲兵府卫,立刻十分“懂事”地跟着哄笑起来。一时间,公堂之上充满了针对陆家将门的恶意嘲笑声,格外刺耳。
陆景和的脸色已经由青转紫,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愤怒到了极点,却又无法发作。
肱琪坤笑够了,这才用茶杯盖轻轻拨弄着茶水,笑眯眯地看向几乎处在爆发边缘的陆景和,用一种假惺惺的商量口吻说道:“陆大人,您看…这主犯都晕了,今日怕是审不出什么了。要不…咱们今天就先到这儿?改日等他能挨打了再继续?”
陆景和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喷出的怒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冰冷僵硬:“肱大人既是主审官,一切…自有肱大人决断!本官无话可说!”
“好!那就这么定了!”肱琪坤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寒意,爽快地一拍手,朗声道:“今日初审暂停,退堂!改日再审!”
说完,他志得意满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绯红色的官袍,看也不看陆景和一眼,在一众属官的簇拥下,趾高气扬、步履轻快地向后堂走去。
待肱琪坤等人离开后,陆景和才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猛地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旁边同样脸色难看、如坐针毡的前卫指挥使陆广袁!那眼神如同淬毒的利箭,充满了迁怒和极度的不满,仿佛在说“看看你推荐的好废物!”。随即,他重重地一甩袍袖,气呼呼地、大步流星地向县衙外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要将地砖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