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星巷的木府别院果然如刘掌柜所言,清幽雅致,一应俱全。更让宋诚毅和赵凌轩目瞪口呆的是,他们安顿下来的第二天,木淑彤为他们准备的“大礼”便陆续送达——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三位在杭州府学界极具声望的教谕!
这手笔,不可谓不惊人。府试主要考察帖经、杂文、策论三场,木淑彤竟精准地请来了分别擅长这三项的顶尖指导:
· 董教谕:一位面容清癯、一丝不苟的老者,尤精帖经,对四书五经的文本熟悉到堪称人形藏书阁,据说他能指出《礼记》不同版本间最细微的差异。
· 宋教谕: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文士,擅长杂文,尤工于论、表等文体,对文章的章法、修辞、书法要求极为严苛。
· 文教谕:一位目光锐利、颇具洞察力的先生,专攻策论,对时政、律法、吏治有独到的见解,思维缜密,逻辑性强。
这三位教谕并非天天来,而是轮流授课,每人都安排了密集而高效的指导时间。宋诚毅得知这三位先生的束修高昂且极难请动后,心中那份震惊渐渐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和……一丝微妙的“被包养”的幸福感。木淑彤远在通泽,却为他将一切都考虑得如此周全体贴,这份深情厚谊,让他感觉肩膀上的担子更重,却也充满了无穷的动力。
接下来的日子,在三位名师的悉心指点下,宋诚毅和赵凌轩开始了地狱式的备考。
· 帖经:董教谕不仅要求他们死记硬背《孝经》、《论语》等必考典籍,更深入剖析了其他经文的出题规律与易错难点。他带来的那些精校本和独家笔记,让宋诚毅即便拥有过目不忘之能,也觉得大开眼界,许多细微之处是周老夫子那般私塾夫子根本无法触及的。
· 杂文:宋教谕的重点在于“规矩”与“灵气”并重。他严格训练他们的书法,小到每一个字的间架结构、笔锋流转,大到整篇文章的布局谋篇、气韵贯通。各种文体(论、表、铭、赞等)的格式、套语、典故运用,都进行了高强度、针对性的练习。
· 策论:文教谕的课程最具挑战性。他不再局限于书本,而是带来大量的时政案例、律法条文、地方治理难题,引导他们分析、判断、提出对策。他特别强调思路清晰、论据扎实、言之有物,反对空泛的道德说教。这对宋诚毅来自现代的思维模式是一种很好的锤炼和融合。
宋诚毅发现,许多备考的诀窍、答题的规范、甚至是考场上需要注意的潜规则,比如如何迎合考官的偏好、如何规避忌讳,都是周老夫子从未讲过,甚至可能都不知道的。他凭借着强大的记忆力和分析能力,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宝贵的“应试技巧”,进步神速。他甚至隐隐生出一种感觉:若是发挥正常,自己或许真有能力在这藏龙卧虎的杭州府,冲击一下那案首之位!
那个被救下的小女孩娇儿,也留在了别院。赵凌玥的话不无道理,那样一个赌徒父亲,娇儿回去的命运可想而知。但宋诚毅还是征求了娇儿自己的意见,小姑娘虽然怯生生的,却异常坚定地表示愿意留下,做什么都行。
娇儿极其勤快懂事,仿佛要用劳动来报答恩情。她总是抢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杂事:清扫庭院、端茶送水、帮厨娘打下手……小小的身影似乎总是在忙碌,眼神却比刚来时明亮了许多,偶尔还会露出羞涩的笑容。
宋诚毅看在眼里,既心疼又怜爱。读书间隙,他总会找机会逗逗这个小妹妹,有时是塞给她一块点心,有时是给她讲个从现代听来的、无伤大雅的小段子或脑筋急转弯。 “娇儿,你知道为什么兔子不吃窝边草吗?” “……不,不知道。” “因为兔子要留着草……好看路!”一个冷得不能再冷的笑话, 或者:“什么东西越洗越脏?” “……衣服?” “不对,是水!” 这些在现代烂大街的梗,对于这个时代的娇儿来说,却是新奇又费解,常常听得她一愣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小脸便羞得通红,跺着脚跑开,却又忍不住躲在柱子后面偷听。
而每当这时,宋诚毅总能感受到来自不远处赵凌玥那道清冷中带着一丝警告意味的“眼刀”。仿佛在说:“好好读你的书,别教坏小孩子!”宋诚毅往往只能摸摸鼻子,讪讪地回去继续啃书本,心里却觉得这日常格外生动有趣。
日子就在这紧张的学习、名师指点、偶尔逗弄娇儿以及承受赵凌玥“眼刀”的循环中飞快流逝。木府别院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备考桃花源,充满了书香、关切和淡淡的温馨。
直到府试开考的前三日,三位教谕结束了最后的冲刺指导,留下勉励的话语告辞离去。别院中的气氛才陡然变得更加凝重起来,空气中开始弥漫起大战将至的紧张感。宋诚毅合上书本,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检验这一切努力的时刻,终于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