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微亮,木府别院的门便被急促敲响。一夜警觉的赵府护卫谨慎地开门,发现风尘仆仆、面带倦容却眼神锐利的赵天瑜站在门外。
他连夜疾驰,几乎未曾合眼,一进门也顾不上寒暄,立刻找到刚刚起身的宋诚毅和赵凌轩,神色凝重地告知了通泽县发生的蹊跷之事——陆文侯的通缉令被一夜撤换,以及钱县令态度的微妙转变。
“我担心陆文侯背后之人能量极大,恐对你不利,诚毅,你务必万分小心!”赵天瑜语气沉重地叮嘱。
宋诚毅与赵凌轩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古怪的神色。赵凌轩叹了口气,接口道:“三叔,你的担心……已经应验了。”
“什么?”赵天瑜一愣。
宋诚毅便将昨日在一同火锅店遭遇陆文侯突然袭击,以及其后与那神秘白衣女子、壮汉的冲突大致说了一遍,听得赵天瑜心惊肉跳,后怕不已。
“那几人武功路数极其高明,尤其是那白衣女子,身手恐怕不在凌玥之下。他们究竟是何方神圣?”赵天瑜眉头紧锁,心中忧虑更甚。
就在几人百思不得其解,对陆文侯背后势力感到深深不安之时,一直在旁安静聆听的赵凌轩,犹豫了一下,小声开口道:“那个穿白衣服的……我好像听父亲提起过一次……”
众人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赵凌轩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父亲曾说,若论年轻一辈女子中,武功、家世、容貌皆能与姐姐相比的,恐怕唯有左军都督府左都督叶凌风大人的独女——叶倾城。”
“左军都督府左都督?!”赵天瑜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瞬间变了。就连一旁的木远舟,眸中也闪过一丝惊诧。
左军都督府左都督,那可是正一品的武官顶尖大佬,总管江东一切军务,权势熏天!陆文侯竟然能和这等大人物的女儿扯上关系?难怪通缉令能一夜之间消失!
院内气氛顿时变得压抑无比,众人面色愁苦。若真是叶都督插手,别说他们,就算整个赵家绑在一起,也不够对方一根手指头的分量。
然而,就在这时,赵凌玥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冰泉滴落,打破了凝重的气氛:“叶都督?……父亲曾与他多次接触。据家父所言,叶都督为人刚正,御下极严,重朝廷法度,绝非因私废公之人。撤换通缉令这等逾越法纪、包庇钦犯之事,不像是叶都督的风格。”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冷静分析道:“更可能,是那位叶小姐,凭借其身份和手段,动用了其父影响力之外的一些……私人关系所为。”
这番话如同拨云见日,让众人稍松了口气,但心头压力并未完全散去。即便不是叶凌风亲自出手,其女的能量也足够可怕。
赵凌轩想起昨日那壮汉看娇儿的怪异眼神,便转向一直怯生生躲在宋诚毅身后的娇儿,温和问道:“娇儿,昨日那个很厉害的壮汉,你之前可认识?”
娇儿小脸茫然,使劲摇了摇头,小声道:“不…不认识”她似乎又想起了当时的恐惧,往宋诚毅身后缩了缩。
宋诚毅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顺口问道:“对了娇儿,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娇儿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我…其实我全名叫贾玲娇……父亲,父亲叫贾九……”说着眼圈又红了。
“贾九……”赵天瑜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并未想起什么特别之处,只得暂时将疑惑压下。
为了给赵天瑜接风洗尘,也为了缓解连日来的紧张气氛,刘掌柜早已差人重新备好了火锅食材。时近中午,几人便在院中支起锅子,准备吃饱后一同前往贡院看榜。
红汤翻滚,香气四溢。然而,还没等众人动筷,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天的吹锣打鼓之声,其间还夹杂着纷杂的脚步声和许多百姓的议论声,那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正是朝着木府别院而来!
“怎么回事?”赵天瑜最为警觉,立刻示意众人噤声,他亲自起身,走到大门后,谨慎地拉开一条门缝向外望去。
只见门外已是人头攒动,几名穿着官服、头戴红帽的差役敲锣打鼓,为首一人手中高举着一个大大的红纸报帖,满脸喜气,周围更是围满了看热闹的街坊邻居。
“恭喜通泽县宋诚毅宋老爷,高中杭州府府试案首!恭贺宋老爷!” 报喜人嘹亮的声音穿透门板,清晰地传入院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院内瞬间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都愣住了。
宋诚毅……案首?!
赵天瑜猛地拉开大门。那报喜人一见有人开门,立刻堆满笑容,高声将贺词又唱了一遍,并将那大红报喜帖递了上来。
赵天瑜接过喜报,确认无误,顿时喜上眉梢,连忙拿出赏钱分发给报喜人。门外顿时一片恭贺之声,热闹非凡。
送走报喜队伍,关上院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院内几人看着宋诚毅手中那卷大红喜报,脸上都洋溢着惊喜和笑容,纷纷上前道贺。赵凌轩用力捶了一下宋诚毅的肩膀:“行啊!诚毅哥!案首!真给我们通泽县长脸!”
就在众人沉浸在喜悦中,准备好好庆祝一番这意外之喜时,院门又一次被敲响了。
赵天瑜疑惑地再次开门,却发现是刘掌柜去而复返,而他身后,还跟着两位年纪约莫五十上下、气质儒雅、目光炯炯的老者。
刘掌柜笑着拱手:“恭喜宋公子高中案首!小姐吩咐过,若宋公子顺利通过府试,便即刻请两位先生过府。”他侧身引荐,“这位是陈老先生,精研八股制艺三十年;这位是李老先生,尤擅试帖诗赋。皆是杭州府极负盛名的西席先生。从今日起,便由两位先生专门辅导宋公子,备战一个月后的院试。”
原来,木淑彤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府试若不过,一切休提;若过了,更进一步的强化辅导立刻跟上,目标直指院试!
看着这两位显然是木淑彤花重金、费心思请来的名师,院中几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木远舟看着这一幕,想到姐姐为宋诚毅筹划得如此周到细致,对比对自己的冷淡,心中那股酸涩和嫉妒再也抑制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哼……倒是真舍得……”脸色垮了下来,再也提不起半点高兴劲儿。
赵凌玥看着那两位先生,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黯然,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她微微别过头,默不作声。
赵凌轩则敏锐地注意到了姐姐神色的细微变化,担心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而其余如赵天瑜等人,在由衷为宋诚毅高兴之余,看着这“软饭”吃得如此惊天动地、步步为营,心中也不由自主地冒起一股酸溜溜的羡慕……甚至是一点点嫉妒。
宋诚毅手握喜报,看着眼前两位名师,心中被木淑彤这番深远的用意和细腻的关怀填得满满的,感动之余,也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压力和动力。院试,将是另一场更为艰难的战役。